黄石屏笑道:“我真老糊涂了,一时高兴想穿洋服,穿上就走,谁还记得换皮靴?”
说着,将洋服换了下来。姨太太提起衬衫看了看,问道:“怎的衬衫汗透了呢?”
黄石屏答道:“衬衫汗湿了吗?大约是因为发了烟瘾的关系,这衣服不用收起,就挂在衣架上吧!我明天高兴,还是要穿着出外的。”
姨太太道:“明天再不可忘记换皮靴。”
黄石屏笑道:“你哪里懂得,外国人夜间出外,不一定要换皮靴的,便是穿晚礼服,也不穿用带子的长靴,穿的正和我脚上的鞋子差不多,不是白天正式拜客,这些地方尽可以马马虎虎。”
姨太太昕了,便不说什么了。
第二日,黄石屏直睡到下午三、四点钟才起床,叫魏庭兰到跟前说道:“今夜我有事须你同去,恐怕要多费一点儿时间。你若怕耽搁了瞌睡,精神来不及,此时就可以去睡一会儿,到时候我再叫你。”
魏庭兰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仍不敢问,回动自己房里,睡到夜间十点多钟,黄石屏亲自到床前,叫他起来说道,“睡足了么?我们一道吃点儿东西就去。”
魏庭兰同到楼上,见桌上已安捧了菜饭,黄石屏喝了几杯白兰地酒,又吃了两碗饭,看了看表道:“是时候了,我们去吧!”
魏庭兰平日跟随黄石屏出外,总是为诊病,照例替黄石屏提皮包。此时魏庭兰不知为什么事叫他同去,仍照例把皮包提着。黄石屏也不说什么,魏庭兰望着黄石屏的脚说道:“昨天老师穿洋服忘记换皮靴,姨师母急得叫车夫拿着靴帽在后追赶,今天老师又忘记了。”
黄石屏不高兴道:“你们真不开眼,穿洋服不穿皮靴、不戴帽,难道马路上不许我行走吗?人家不许我进门吗?”
这几句话骂得魏庭兰哪里敢再开口,走出大门,车夫已将小汽车停在门外。黄石屏对车夫说道:“你用不着去,我自已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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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知道黄石屏的脾气,不是去人家诊病,多欢喜自己开车,当下跳出车来。黄石屏和魏庭兰坐上,开足速力,一会儿跑到一个地方停了,黄石屏望着魏庭兰道:“我有事去,你就坐在车上等我,无论到什么时候,不许离开这车子。”
魏庭兰也猜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只好应是,看着黄石屏匆匆的走了,独自坐在车中。
看马路上的情形,虽是冷僻没有多的街灯,然形势还看得出是西门附近,大概是离上海县衙门不远的地方。等了一点多钟,两脚都坐满了,越等越夜深,越觉四边寂静,虽在人烟稠密的上海,竟象是在旷野中一样,但有行人走过,脚步声在百步外也可昕得明白。
魏庭兰既不能离开汽车,只好坐着细昕黄石屏的脚声。等到一点钟的时候,忽听得有一个人的脚声,从远处渐响渐近,却是皮靴着地的声音,一步一步的走得很从容、很沉重,知道是过路的人,懒得探头出望。一会儿那皮靴声走近汽车,忽然停了,并用两个指头在车棚上敲了两下。魏庭兰原是闭眼坐着的,至此是张眼向车外探望,只见一个外国巡捕,操着不纯熟的中国话问道:“你这车停在此地干什么?”
魏庭兰道:“我们是做医生的,我老师到人家诊病去了,教我在此地看守汽车。”
外国巡捕听吧,点了点头,又一步一步的走去了。魏庭兰仍合眼静听,除却听得那巡捕的皮靴声越响越远,渐至没有声响外,听不着一点儿旁的声息。正在心里焦急,不知自己老师去什么地方,耽搁这么长的时间,还不转来,猛觉车身一动,有人踏动摩达,车轮已向前转动,惊得他睁眼看时,原来黄石屏己坐在开车的座位上,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从背后认不出是谁?汽车开行得十分迅速,转弯抹角的不知经过了几条马路,方在一条弄堂口停下。黄石屏扶着那人下车,急忙走进弄堂去了,不到一刻工夫,黄石屏便跑出来,跳上汽车,直开回家,到家后低声对魏庭兰道:“今夜的事,切记永远不可向人提起,要紧要紧!”
魏庭兰连忙点头应“是!”
过了一日,报纸上就登出上海县监狱里要犯越狱逃走的消息来,报上将屈蠖斋身家历史,在日本参加革命,及回国活动,刺杀县衙侦探,县衙悬赏缉拿不着,后因屈部下谭某与屈有隙,亲到县衙报密,设计将屈骗出租界,始得成擒,不知如何竟被屈弄穿监牢屋顶,乘狱卒深夜熟睡之际,从屋顶逃走了。据那狱卒供称:出事的前一夜,在二更敲后,仿佛听得牢房上有碎瓦的响声,当时已觉得那响声很怪,不象是猫儿踏的瓦响,只是用百步灯向房顶上探照了一会,什么也瞧不见,只好象有几片瓦有些乱了,以为是猫儿捉耗子翻乱的,便不在意。次日白天再看瓦顶上的瓦,并没有翻乱的样子,就疑心是夜间在灯光下瞧的不明白,事后想来,才悟出牢房顶上的窟窿,是在前一夜弄穿的,不过将屋瓦虚掩在上面,使人瞧不出破绽,这必是与屈同党的人干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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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新闻登载出来,社会上一般人无不动色相告,说革命党人如何如何厉害不怕死,谁也不疑心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名医,会干出这种惊人的事来。这案情虽是重大,然因屈蠖斋夫妇早已亡命到外国去了,那时官厅对于革命党,表面虽拿办得象很严厉,实际大家都不敢认真,事隔不到两月,那个亲去县衙告密的谭曼伯,一夜从雉妓堂子里出来,被几个穿短衣的青年,用三支手枪围住向他开放,身中九枪死了。凶手不曾捕着一个,但社会上人知道谭曼伯有叛党卖友的行为,逆料必是死在革命党人手里。这样一来,更无人敢随便和革命党人为难了。事后虽不免渐渐露出些风声来,与屈、黄两方有密切关系的人,知道屈蠖斋是黄石屏救出来的,不过这样关系重大的事,有谁敢胡说乱道呢?
秦鹤岐因与黄石屏交情深厚,黄石屏生平事迹知道最详,因见霍元甲异常钦佩黄石屏的医术,遂将黄石屏生平的事迹,约略叙述了一番。霍元甲、农劲荪等人听了,自是益发敬仰。霍元甲问道:“黄辟非小姐既承家学,练就了这一身本领,兄弟不揣冒昧,想要求秦爷介绍去见一面,不知能否办到?”
秦鹤岐摇头道:“这事在去年上半年还办得到,在去年十月间已经出嫁了。此刻黄小姐住在南康,如果你还在上海的时候,凑巧她到上海来了,我还是可以介绍见面,并且凭着我这一点儿老资格,就教她走一趟拳,使一趟刀给你瞧瞧,都能办到。倒是要黄老头儿做一手两手工夫给你看,很不容易。”
农劲荪道:“他对人不承认会工夫么?”
秦鹤岐道:“这却不能一概而论。有时不相干的人去问他,他当然不承认,遇了知道他的历史,及和他有交情的人,与他谈论起武艺来,他怎能不承认?”
农劲荪道:“他既不能不承认会武艺,若是勉强要求他做一手两手,他却如何好意思不做呢?”
秦鹤岐笑道:“他推托的理由多呢!对何种人说何种推托的话,有时说,年老了,气血俱衰,做起来身体上很吃亏;有时说,少年时候练的工夫,与现在所做的道功,多相冲突,随便做两手给人看了无益,于他自己却有大损害,有时说,从前练武艺于打针有益,如今练武艺于打针有害,做一两手工夫不打紧,至少有十二个钟头,不能替病人打针。究竟哪一说有道理,我们即不与他同道,又不会用针,怎好批评!”
农劲荪笑道:“可以说都有道理,也可以说都无道理。总之,他安心不做给人看,随口推托,便再说出十种理由来,也都是使人无法批评的。”
秦鹤岐又闲谈一会去了,次日上午又来看霍元甲,问道:“四爷的病全好了么?”
霍元甲道:“承情关注,自昨日打针后直到此刻,不曾再觉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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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鹤岐道:“我见黄石屏诊病最多,不问什么病,虽是一次诊好了,在几日之内,必须前去复诊一次,方可免得久后复发。我着虑你因不觉痛了,不肯再去,所以今日特地又来,想陪你去将病根断了。”
霍元甲踌躇着答道:“谢谢你这番厚意。我这病是偶然得的,并不是多年常发的老毛病,我想一好就永远好了,大约不至有病根在身体内,我觉得用不着再去了。”
秦鹤岐听了,原打算再劝几句,忽然心里想起从前曾批评过霍元甲,练外功易使内部受伤的话,恰好霍元甲这次的病,又是嘉道洋行试力之后陡然发生的,思量霍元甲刚才回答的这几句话,似乎是表示这病与练外功及试力皆无关系的意思,因此不便再劝。
过了几日,霍元甲因不见有人前来报名打擂,心中非常纳闷。正在想起无人打擂,没有入场券的收入,而场中一切费用,多无法节省,深觉为难的时分,农劲荪从外边走了回来,说道:“那日嘉道洋行的班诺威,忽然开会欢迎四爷,不料竟是有作用的。我们这番巴巴的从天津到上海来,算是白跑了。”
霍元甲吃惊问道:“这话怎么说?农爷在外边听了些什么议论?”
农劲荪一面脱了外套,一面坐下说道:“不仅是听了什么议论,已有事实证明了。四爷前几日不是教我去打听嘉道洋行欢迎我们的用意吗?这几日我就为这事向与嘉道洋行有密切关系的,及和英领署有来往的各方面探询,始知道班诺威本人,虽确是一个欢喜运动的人,平日是喜与一般运动家、拳斗家接近,但是这次欢迎四爷,乃是英领署的人授意,其目的就在要实地试验四爷,究有多大的力量?张园开擂的那日,英国人到场参观的极多。四爷和东海赵交手的情形,英国懂得拳斗的人看了,多知道四爷的本领,远在东海赵之上,所以能那般从容应付,东海赵败后,更没有第二个人敢上台,因此英国人疑虑奥比音不是四爷的对手,沃林尤其着急。于是想在未到期以前,设法实地试验四爷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他们以为两人比赛,胜败是以力量大小为标准的。奥比音是在英国享大名的大力士,他全身各种力量,早已试验出来,英国欢喜运动及拳斗的人,大概多知道,中国拳术家不注意力量,又没有其他分高下的标准,若没有打东海赵的那回事,他们英国人素来骄傲,瞧不起中国人,心里不至着虑奥比音敌不过四爷。那日嘉道洋行原预备了种种方法,试验四爷的力量,想不到四爷不等他们欢迎的人来齐,也不须他要求试验,就把他的扳力机扳坏了。有了那么一下,班诺威认为无再行试验的必要,他欢迎四爷的目的已达,所以开欢迎会的时候,只马马虎虎的敷衍过去,一点儿热烈的表示也没有。倘若我们那天不进他的运动室,他们欢迎的情形必然做出非常热烈的样子,并得用种种方法,使四爷高兴把所有的力量显出来。据接近班诺威的人听得班诺威说,奥比音试扳力机的力量,还不及四爷十分之七。他们即认定比赛胜负的标准在各人力量的大小,奥比音的力量与四爷又相差太远,他们觉得奥比音与四爷比赛,关系他英国的名誉甚大,败在欧美各国大力士手里,他们不认为耻辱,败在中国大力士手里,他们认为是奇耻大辱。有好几个英国人写信警告沃林,并怪沃林贪财,不顾国家名誉。沃林看了四爷摆擂的情形,已经害怕,得了嘉道洋行试力的结果,便不得到警告的信,也决心不践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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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甲抢着说道:“双方订约的时候,都有律师、有店家保证,约上载得明白,到期有谁不到,谁罚五百两银子给到的做旅费。奥比音被中国大力士打败了,果然耻辱,被中国人罚五百两银子,难道就不耻辱吗?”
农劲荪道:“四爷不要性急,我的话还没说完。我们能罚他五百两银子,事情虽是吃亏,但是终使外国人受了罚,显得他英国大力士不敢来比赛,倒也罢了。你还不知道,他那一方面的律师和保证人都已跑了呢!
我今天出外,就是去找那律师和电器公司的平福,谁知那律师回国去了,电器公司已于前几天停止营业了。沃林家里人说,沃林到南洋群岛去了。你看这一班不讲信义的东西,可笑不可笑!”
霍元甲因无人打擂,本已异常焦急,此时又听了这番情形,更气得紧握着拳头,就桌上打了一拳,接着长叹了一声说道:“一般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们这番到上海来,真可算是祸不单行了。”
农劲荪知道霍元甲的心事,恐怕他忧虑过甚,又发出什么毛病来,仍得故作镇静的样子说道:“这倒算不得祸。我看凡事都是对待的,都是因果相生的。我们不为订了约和奥比音比赛,便不至无端跑到上海来摆擂台,不摆擂台,就不至在各报上遍登广告,不会有当着许多看客三打东海赵的事。因摆擂及沃林违约,我们虽受了金钱上的损失,然四爷在南方的名誉,却不是花这一点金钱所能买来的。
外国人说名誉是第二生命,不说金钱是第二生命,因有了名誉,就不愁没有金钱,有金钱的,不见得就有名誉。四爷在北方的声名,也算不错,但是究竟只武术界的人知道,普通社会上人知道的还少,有了这回的举动,不仅中国全国的人,都钦仰四爷的威名,就是外国人知道的也不少,这回四爷总算替中国人争回不少的面子。奥比音因畏惧四爷,不敢前来比赛的恶名,是一辈子逃避不掉的了。我们若不是因金钱的关系,听了他们全体逃跑的消息,应该大家欢欣鼓舞才是。少罚他们五百两银子,也算不了什么。我这几天在外面专听到一些不愉快的消息,却也有两桩使人高兴的消息,只因我一则心里有事,懒得说它,二则因有一桩,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干的,一桩暂时还难实现,不过说出来也可使你高兴高兴。有一家上海最著名的阔人,因你的武艺高,声名大,想聘请你到他家当教师,一面教他家的子侄,一面替他家当护院,每个月他家愿送你五百块的薪水……”
霍元甲不待农劲荪说完,即笑了笑摇头说道:“赵玉堂尚且不屑给人家做看家狗,我霍四虽是没有钱,却自命是一个好汉,不信便赶不上赵玉堂!不问是什么大阔人,休说当护院,就是要聘请我当教师,教他家的子侄,也得看他子侄的资质,是不是够得上做我的徒弟?资质好的不在乎钱多少,资质若够不上做我的徒弟,我哪怕再穷些,也不至贪这每月五百块钱就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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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劲荪笑道:“我原知道你是不愿意干的。那阔人在彭庶白家遇了我,向我提起这点,我已揣摩着你的心理回答他了。这事你虽不愿意干,然因这事可以证明你这番到上海摆擂所得声名,影响你在社会上的地位不小。平情论事,大阔人的钱虽不算什么,但是你我所走的地方也不少,何尝见过有这么大薪水的教师和护院?北方阔人是最喜请教师护院的,每月拿一百块钱的都很少,倘若你不经过摆擂这番举动,那怕本领再高十倍,也没人肯出这许多钱请你。还有一桩是,上海教育界的名人,现已明白中国武艺的重要,正在邀集赀力雄厚的人,打算请你出面,办一个提倡武术的学校。从前教育界一般人,专一迷信外国学问,只要是外国的什么都好,中国固有的,不问什么,都在排除之列,谁敢在这外国体操盛行全国的今日,说提倡中国武术的话?能使教育界的人觉悟,自动的出力提倡,这功劳也在摆擂上面。不是我当面恭维你,要做一个名震全国的人还容易,要做一个功在全国的人却不容易。当此全国国民都是暮气沉沉的时候,你果能竭平生之力来提倡武术,振作全国国民的朝气,这种功劳还了得吗?这才真可以名垂不朽呢!一时间受点儿金钱的困难,两相比较起来,值得忧虑么?”
霍元甲听了这番议论,他是个好名的人,功业心又甚急切,不知不觉的就把兴会鼓动起来,拔地立起身说道:“我也知道我这个人应该从远大处着眼,略受些儿金钱困难的苦,不应如此着急,不过时刻有你农爷在旁,发些开我胸襟的议论就好。农爷一不在旁边,我独自坐着,便不因不由的会想起种种困难事情来。农爷何以说那武术学校的事,暂时不能实现呢?”
农劲荪道:“这是一桩大事业,此时不过有几个教育界中人,有此提倡,当然不是能咄嗟立办的事,并且这事是由他们教育界中人发动的,他们不到有七八成把握的时候,不便来请四爷。”
霍元甲听了,忽就床沿坐下,用手按着胸脯。农劲荪看霍元甲的脸色苍白,双眉紧皱,料知必是身体又发生了毛病,连忙起身走到跟前问道:“你那毛病又发了吗?”
霍元甲跺了跺脚,恨声说道:“真讨厌透了!人在倒霉的时候,怎的连我这般铜筋铁骨的身体,都靠不住了,居然会不断的生起病来,实在可恨啊!”
说时,用双手将胸脯揉着,鼻孔里忍不住哼起来。
农劲荪看了,不由得着急道:“前几天秦鹤岐特地来陪四爷到黄医生那里去打针,四爷若同去了,今天决不至复发。”
霍元甲忍痛叫了两声刘震声,不见答应,农劲荪叫茶房来问,说刘先生出门好一会了,不曾回来。霍元甲道:“那天我不同秦鹤岐去,一来因那时的病已完全好了,二来秦鹤岐与那黄医生是要好的朋友,有秦鹤岐同去,黄医生必不肯收诊金。我与黄医生没交情,如何好再去受他的人情?刘震声若回来了,就叫他去雇一辆马车来,我还得去看看,今天比前番更痛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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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劲荪道:“雇车去瞧病,何必定要等震声回来呢?叫茶房打电话去雇一辆车来,我陪你去一趟就得啦!”
霍元甲道:“怎好劳动你呢?”
农劲荪道:“你病了还和我闹这些客气干吗?”
遂叫茶房吩咐了雇马车的话。
茶房刚退出房,刘震声已从外面走进房来,一眼见霍元甲的神情脸色,现出异常惊慌的样子,问道:“老师怎么样?真个那病又发了吗?”
农劲荪点头道:“你老师说今天比前番更痛得厉害,正望你伺候他到黄医生那里去。”
刘震声听了,忽然和小孩子被人夺去了饼子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这一声哭,倒把农、霍二人都吓了一跳。农劲荪忙阻止他道:“你三十多岁的人了,不是没有知识的小孩,怎么一见你老师发了病,就这么哭起来呢?不要说旁人听了笑话,便是你老师见你这么哭,他心里岂不比病了更难受吗?”
平日刘震声最服从农劲荪的话,真是指东不敢向西,这回不知怎的,虽农劲荪正色而言,并说得这么切实,刘震声不但不停哭,反越说越哭得伤心起来。不知刘震声有何感触,竟是如此痛哭,且俟第六十九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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