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布衣名捕果真是个硬点子。
两人先后赶到华河桥头,但见河对岸寒光一闪,刘捕头的脑袋已飞了起来。两人怒愤填膺,却未及过桥,又见寒光一闪,当先的两个马贼头领就不笑了,脖子里标出一人高的鲜血出来,余人发一声喊,四散溃走。
两人冲过桥头,见那马下站着一个衣衫残破、满面乌黑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手里捏着一柄薄铁片——这竟是刚刚一剑斩双头的兵器——他很可惜似的看着刘捕头的尸体。
“好快的剑!好漂亮的剑法!”安辛叹道。
“唉,迟了一步,可惜了这个公人。”少年像是自言自语。
“小兄弟,你从哪里来?”曹金成问。
少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走了,只留下错愕的两个人面面相觑。
无名
破旧的山神庙,破旧的陈设,庙祝早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这里是蜘蛛网的天下。
不过却有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女住在这里。她的脸虽然很脏,她的衣服虽然破烂,但如果你仔细看,你就能看出来,她的肤色很白,皮肤也很细腻,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少女烤着火,却听到外面“蓬”得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她走出去看,却看见雪地里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已经冻得嘴唇发青、四肢僵硬,一条命已经丢掉了九成九了。
少女将他背进山神庙,给他烤火,但是少年的衣衫实在太单薄,他在雪地里跋涉得实在太久,这么些许的热量实在太微不足道。少女犹豫了一下,忽然敞开了自己同样单薄的衣衫,将少年搂在了怀里,少女那雪白而温热的胸脯像是贴在了一块冰上,她激灵了一下,却将少年抱得更紧。
少年渐渐有了呼吸,他的胸膛也渐渐有了温度,少女脸上的红晕慢慢展开,虽然被肮脏的煤灰掩盖着,但淤泥染不脏海棠花的娇艳。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儿问男孩儿。
“我?我没有名字。”
“怎么可能?每个人出生之后,父母都会给他们起名字的。”
“我……没有父母。”男孩儿像犯了错一样低着头。
女孩儿眼里忽然有了泪,她的心微微疼了一下:“你是一个孤儿?”
“孤儿?”男孩儿不懂什么叫孤儿,但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你到这里做什么?”
“杀人!”
“杀人?”
“杀一个大恶人!是那个人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和欢乐,夺走了我的一切,从那时起,我就只记得一个名字,那就是张君杰,一剑无血张君杰!”少年握紧了他的拳头。
“那你找到他了吗?”
“快了!”
“快了?”
“我要试一试,你能帮我吗?”少年期待着。
“你说吧。”
“明晚你去衙门把县太爷找来好吗?”
“让我去找县太爷?”女孩儿张大了眼睛。
“嗯。”
“他不来怎么办?”
“你跟他说,我找到了他要的人。他会来的,一定会。”
决战
晚间,驿馆的门人传口信给安辛,说有一个手里拿着铁片的年轻乞丐约他在山神庙后面的山丘上相见。安辛想起那个剑法犀利的少年,微一沉吟,便即动身赶往约会地点。
只见那少年站在雪地里仰望着月亮,手里依旧握着他的那柄薄铁片。他的脸看起来很清秀,但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面上都是枯黄的菜色。他的眼神原本很纯净,只是这时候却充满了茫然。
“你来了?”
“我来了。”
“你的剑很快?”
“我不使剑。”
少年并不听他的回答,又问:“你用左手剑杀人?”
安辛的瞳孔猛地一缩:“我的外号是铁爪神鹰,我不用剑杀人。”
“我问你是不是用左手剑杀人?”少年这时候才转过身对着安辛。
安辛沉默了许久,说:“是。”
少年不说话了,他握紧自己的剑。
安辛也不说话了,缓缓从袖筒里抽出一把短剑,迎风一抖,那剑竟平白多出来一尺半,原来剑身竟然是可以收缩的。
左手修长的指头有力地握住了剑柄,食指轻轻贴在护手上。
少年动了!
安辛也动了!
剑光只有一闪,倒下的人也只有一个!
一剑无血
安辛叹了一口气。
背后也有人叹了一口气。
不是回音,这里不可能有回音。
安辛转过身,正迎着曹金成灼灼闪动的目光。
“人都是你杀的?”
“嗯。”
“可你却不是那个强盗一剑无血张君杰。”
“你怎么知道?”
“死者的伤口处都有一丝血痕,而张君杰杀人从不流血,哪怕一丝一毫都不会流。”
安辛又叹了一口气:“我的剑不如一剑无血的剑快。”
“你杀他们就是为了练剑?”
“不!他们都罪有应得。李保,他是当年江南吴家灭门案的罪魁祸首;而王伟,这个人更是罪大恶极,他杀尽了所有个头比他高的人,他就是个毫无人性的变态杀人狂!他们为躲避仇家追杀,无奈之下才到此隐姓埋名,你说他们是不是恶贯满盈?”铁爪神鹰盯着曹金成的眼睛说。
“他们的生命都不由你做主,除了律法,谁也不能以自己的评判标准杀人,无论你有怎样的理由,都不能私自动用你的暴力,去执行你自己的裁决,只有律法才能裁决人的罪名。”曹金成毫不避讳地回敬着安辛的目光,“况且,就算这些人以前罪大恶极,但是现在他们都过着平静的日子,说不定这种安定的生活已经消磨了他们的暴戾之气,也许他们现在想改邪归正,想回归正常人的行列,你却生生剥夺了他们的权利。你还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吗?”
安辛沉默着。
月影倾斜。
安辛拔剑:“帮我抓住一剑无血。”
曹金成也缓缓抽出了他的剑:“谁能活着还不一定呢。”
两柄寸许宽的寒刃在斜月下泛着银光。
两柄剑齐动,一个人倒下。
一剑穿心,不流血痕!
曹金成满意地看着安辛胸口那一寸来宽的剑伤,没有渗出一点一毫的血丝。他慢慢收回了剑,嘴角露出奇异的笑容。
“可惜啊,放着好好的鹰爪功不练,偏偏要练剑!这世上还不可能有人比我一剑无血的剑还快。”
尾声
少女回到山神庙,少年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少女忽然发现了那少年留下的东西——是挂在少年脖子上的护身符,少年曾对她说过,那是他的命。
“我等你。”少女轻轻说道。
她把那护身符又贴在了自己柔软的胸脯上,就像抱着少年的时候一样。
少女的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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