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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十分笃定,道:“我肯定!因为我就是那些善后的人员其中之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中了那百目迷烟和百目虫蛊的毒……”
沈浪明白,她或许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甚至连一丁点都不愿意去相信。但她没有反驳自己,现在的她能说出现在这样的话,而且语句里丝毫没有半点怀疑沈浪的意思,也总算是难得了,难得的照顾了沈浪的情绪。
不过眼前他看到的情形,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关于这点,沈浪可以确认!每一个神经都在对他发出危险的信号警告,不过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那你跟着我,别离得太远,咱们小心些穿过去……”
“等等”白星从腰包里拿出了那柄守山人留在柴房里的柴刀,递到沈浪手中,这可能是他们目前唯一看上去还有些杀伤力的武器。
沈浪握着柴刀,不禁反问道:“那你呢?”白星从腰包里掏出一个陶罐晃了晃,里面还装着一些剩下的米醋,冲沈浪笑道:“我有这个!”沈浪无奈一笑,那陶罐米醋只是自己突发奇想用来驱散她身上百目虫蛊的土方罢了,哪里能作得武器使用?不过没想到的是,她竟想得这样周全,临走时早已将那守山人柴房里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全都挑了一点带在身边。
白星身为一个墨客,想来只怕武力也是有限,柴刀交给自己那已是对自己莫大的信任,就由自己来护她周全也好。论拳脚,沈浪虽不及哑毛那小子,但多年习练,基本功也算扎实,自然还是要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当下不再多说,冲白星点了点头,二人悄悄潜伏前行而去。
一路,沈浪尽量绕着那些成堆的毒蛇走,但说来也怪……走到近前,偏又不见半条蛇虫出没的身影。白星在后面悄悄问了几次那些蛇虫抱团的位置,但偏偏所经之处平凡无奇,更哪有什么凶险的异兆?行了约莫十分钟,甚至连沈浪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眼?当然,就更不用提白星的心里作何感想了。
见四下并无异常,白星指着一处枯叶覆盖的地面忍不住又问道:“你刚才看到成团的毒蛇是在这里么?”
沈浪无语,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是……不过……我眼睛看到的有时候也做不得准,也许……也许是我之前看错了吧……”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心虚,那地面上除了一些杂乱的枯叶以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更看不出半点危险气息。
白星没有理会沈浪后面的话,擅自走上前去,蹲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番。忽然目光一动,眼底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又找来一根树枝,蹲在地上轻轻拨弄起来,借着黄昏下还未完全褪去的光照,只见枯叶之中似有一点微弱的暗黑色金属光芒一闪而逝;白星忙将树枝折成两段,像用筷子一样更加小心地在地面上拨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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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觉得奇怪,这姑娘难道走着走着突然饿了么?怎么蹲在一堆枯叶前面找起吃的来了?念头尚未消逝,只见白星已从枯叶中轻轻起出了一根长长的尖针!长针虽细,但周身镂刻了繁复的花纹,中空的内壁里还填充了一些犹如血小板凝固之后的淡黄色粉末!白星将那长针小心地举在面前,迎着光照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忍不住叫道:“你快来看!这里确实有东西!你看,也许你看到的那些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毒蛇其实就是这个!”
这姑娘兴奋的原因,竟有一部分是因为证实了沈浪并没有看错,也没有说谎。
但这会儿轮到沈浪有些迷茫了,他确实看到那些毒蛇一样的光影不断在林间扭动身躯,似要择人而噬,但怎么就变成了她手中那中空的长针了呢?
白星续道:“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五色教里十分有名的一件暗器,它的名字叫做‘化骨神针’!长针中空,遍体镂刻,但凡是中了这毒针的无论是人还是动物,不但剧毒无解,而且一时三刻之内尸体便会完全侵蚀腐化,最后变成一滩脓水,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沈浪吐了吐舌头:“这东西这么厉害……可是这和蛇又有什么关系?”
白星冲他眨了眨眼睛,笑道:“看来你身上确实有一种很神秘、很特殊的能力,而且你也确实没有看错。这‘化骨神针’的针筒虽然做得精巧但也还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却是中空的毒针里藏着的这些毒药。相传这种毒药只出现过一次,本是出自南宋时期西域的一位用毒奇人杖头的异种毒蛇之口,这种奇毒以血传毒,再以血肉化成这猛烈无比的剧毒。之前我只在一些秘本中看到过只字片语的记载,今天总算是见到实物了。所以,你远远看到的蛇影那真是一点也没错,而且对这毒的形容来说也再贴切不过,但怎么说呢,你所看到或许是换了一种方式将这‘化骨神针’的神形表达了出来!这种剧毒相传是清代的时候由皇宫里一个逃难的太监带到云南的,那个太监本身也是位奇人,同时娶了七个老婆。五色教的人视这种奇毒为至宝,极其珍贵,只有教中级别很高的人物才有资格动用这种毒物,想不到竟真在这里出现了……”
沈浪听她短短几句说得透彻,而且也对自己的表示了肯定,这实在是他人生第一次因为得到别人的信任而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
白星顿了顿,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如果这‘化骨神针’真在这里出现,那百目魔君重出江湖的传言看来只怕就真不只是传言而已了,现在有了实物,这消息至少已经有了六成的可信度。”
沈浪忍不住插嘴问道:“你们一直在说什么五色教、百目魔君……我有些想不通,这都已经90年代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真的还那么重要么?这百目魔君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们墨者个个都这么紧张,如临大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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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答道:“有些事情可能只是被当下的风气所掩盖,但并不会失去它本来的面目;就像你在马戏团看到老虎能够根据驯兽师的指挥做出各种动作,但绝对不代表这世上的老虎已经变得不会吃人了,其中的道理是一样的。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百目魔君长什么样子,但从墨家的各种档案记录来看,五色教恐怕是千年以来对墨家产生巨大威胁的组织之一。五色教的厉害之处很多,不仅擅于下蛊用毒,而且教众个个齐心敢死,教中更有一魔四鬼坐镇,还有那许多的圣女、圣王等等……他们个个都有过人之处。而最关键的还是他们的教主,相传五色教几乎近百年时间抑或是更久,教中才会产生一位教主,要当上教主就要经过一种十分特别且残酷的仪式,听说教主的产生往往是由‘天选’决定的,所以这当中的偶然性极高。那百目魔君,可以说是历代五色教教主中十分出类拔萃的一位人物,几十年前率领五色教千余教众在点苍之巅与墨家和各名门正派一战,墨家和各派损失惨重,有些门派差点就此断了香火。还好那时候的墨家钜子也非凡俗,单刀赴会,百里奔袭与那魔头一路厮杀,但不幸的是,最终双双坠崖而亡。正因为前任钜子的牺牲,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与那百目魔君共赴黄泉,否则,这场战争最后究竟谁胜谁负,只怕还是个未知数……相传百目魔君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点化毒物,任何东西到了他的手里都可以变成极厉害的毒物,十步之内杀人犹如呼吸一样简单自如,他能令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就这样死去,也能令一个人痛苦万分,要生不能要死也不得的折磨百日之后方才断气……虽然我只是翻阅档案看到这样的记载,但我敢保证,纵观墨家的档案库记录里,古往今来,这样形容一人的言辞恐怕还真不多见。所以,如果百目魔君真的还活着,而且重整旗鼓拉拢五色教残余旧部的话,那后果真的不敢想象。到时候祸害的恐怕不止是江湖中人,就连他们周围的平民百姓也逃不了他们的魔掌,难免生灵涂炭……”
沈浪沉吟了半晌,道:“其实吧,我觉得书本上的记录也未必完全准确,按你说的,那五色教如果常年盘踞在滇西一代,距离你们墨者行会本部恐怕不止千里之遥,在那个通信不发达、交通不便利的粘单,行会又是怎么得到这样一个准确的信息说五色教都是坏人?还不惜拉着那么多人马远道奔赴云南,去剿灭一些所谓魔教妖人……说来说去,那百目魔君不是已经和前任钜子双双坠崖了么?怎么现在却又有消息传出说是百目魔君又活了?那已经被传死了几十年的人,就算当时真的没死,也必定不会全无损伤,就算恢复需要时间,也不至于要等上这几十年。要知道,几十年的时间不一定会让人的伤病就此恢复,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岁月一定会让一个人不断的衰老,不断的失去生命力!所以,我觉得你们那些记载中关于百目魔君的恶行和五色教的恶行说得实在是有些含糊,更像是出于某种帮派之间的利益而故意这样写成的一样。就算抛开档案记录的事实真伪不谈,就如今来看,这百目魔君重出江湖的时间点……未免间隔得也太长了些,太不太合情理了些,你不觉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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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所知道的,自然都是来自于墨者行会本部档案中的记载,但在沈浪口中所说的,也确实没错,这次行动的目的和以往的档案记录确实存在一些不合理、不明确的地方。
“树大招风,人多了难免素质参差不齐,要说五色教里有那么几个为非作歹的坏人,我觉得一点也不奇怪。但要说江湖里的任何一个教派里全都是坏人,我觉得这说法本来就不可取;就像你同样不能说这世上任何一个教派当中全都是好人一样,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别人肚子里揣着的真实想法。而且,好与坏,这本来就是很难定义的事,站在不同的立场,以不同的角度去处理不同的事情,很难分清最终的结果是好还是坏。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根据当时事情的情况,凭借自己的本能、知识、素养和经验等等因素做出最直观的判断和选择,他们只是做出了当时他认为对的、应该做的那件事罢了!人嘴两张皮,有些东西不管事后被人评论得如何头头是道,但事情真是落到了自己身上,急迫的需要抉择和行动,那些马后炮,专门耍嘴皮子的人,往往还没有前者能把事情做得撑头漂亮也是说不定的。”沈浪续道。
他这话既不能说对,更不能说错。白星听了,心里对这次行动的目的和原因也更加开始感到疑惑起来;甚至就连当年的那次联合剿灭五色教的行动,其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也让人值得怀疑……
沈浪看着她神色变化,觉得这事不需要在继续讨论下去了,当然,也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的线索。话题一转,道:“这些‘化骨神针’要怎么办?这东西既然是死的,那就好办了,咱们按先前判定的位置绕着走,就能安全的通过这片树林。”
白星还在出神想事,听沈浪话锋转变,这才缓过神来,忙道:“不行,这些东西就算不是为我们准备的,也必然是冲着后方即将赶来的墨者主力部队准备的陷阱。你能看见,后面的人未必能够看见,如果谁不小心踏中这陷阱,那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还是花点时间将这些毒针都起出来吧。”
沈浪笑笑,从腰间掏出一块小小的吸铁石,道:“行,那就按你说的办。”说话间,已将那吸铁石绑在了一根树枝上,伸到前面的枯叶丛中。只听细微金属声响,便将那剩下的几根‘化骨神针’全部吸附在了上面。
白星看着他的举动,眼里露出赞赏,笑道:“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好像永远都有办法!而且你的这些个办法看起来好像都很简单,用的东西也很普通。不过这几下,可比我刚才取针时快多了。我还想着天亮前能不能将这树林里的‘化骨神针’尽数取完呢,现在看来,恐怕你一个人,半小时之内就能全部搞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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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嘿嘿傻笑,那吸铁石还是他临走的时候从小旅店老板娘的孩子手中换来的。当时只不过是一块废旧喇叭上拆卸下来的普通磁铁,充作了穷人家孩子的玩具,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按照之前观察到的方位,沈浪已经小心地一一排除了那三处位置的毒针陷阱。眼看只剩那最后一处,白星看沈浪玩得挺轻松,忍不住道:“给我也玩玩?”
沈浪笑着将那树枝递了过去,大方道:“拿去,想玩尽管玩,不会找你要还的。”
白星笑着接过那树枝,依着沈浪的指示,将那树枝向最后一处毒针陷阱上方探去……
沈浪站在一旁一脸轻松的看着,这种毒针陷阱除了所用的毒针珍贵且异常之外,布置并没有什么巧妙的地方。他已亲手取出了三处,现在剩下这一处还不是照样手到擒来?正准备点只香烟的功夫,刚一低头,只觉对面影影绰绰一团巨大的毒蛇暴长而起,个个张牙舞爪向这边凶猛袭来!
心里猛地一惊!抬头正见白星弯了腰伸出绑缚了吸铁石的树枝还在陷阱上方试探,立马暗叫一声不好!
更来不及多想,忙将身子往侧用力一蹬一跃,与此同时右手已经搭在了白星的腰上,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一带,两人抱作一团斜斜摔倒在地。
白星猝不及防,身子被他搂住一带,惊惶之下来不及作出反应,人却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被拦腰搂在沈浪怀里,摔倒之下到还不觉得很疼。但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实实在在无礼得很,一张俏脸顿时羞得通红,正待挣扎挣脱;哪知沈浪竟一把搂住她的身子收在怀里,不由分说往旁边急忙连滚两下远远避开,两人满身树叶枯枝狼狈不堪的滚在一起。
与此同时,耳听几声细微的金属松脱、碰撞之声响过,跟着数枚几不可见的“化骨神针”带着劲风划过空气,钉在原先二人所站的地方,真真是好险!只消犹豫半分,现在二人又哪里还能活命?
白星用力挣脱沈浪的身子,心里虽然也知道知道刚才是他又救了自己一命,但手上还是想也没想,反手一个耳光重重打在沈浪脸上。
“啪!”一声脆响,沈浪捂着半边脸颊,半坐起身子,呆在原地沉默不语。这一耳光到底该是不该?对是不对?刚才自己说过的话还在耳边,怪只怪报应来得太快,罢了……不管怎么说,救人一命,挨个耳光又有何妨?
白星涨红了脸,气嘟嘟往旁边一站,背过了身子一言不发,再不多看向沈浪一眼。从昨夜到今天,沈浪两次救了她的性命,她却始终连一个‘谢’字都没有说过。
沈浪心里当然委屈,但终还是笑了笑,站直身子,重新捡起地上的树枝,小心的对那陷阱查看了一番。
这处陷阱比其他几处都布置得更加精妙些,除了地面上的毒针,还在一个灌木丛里隐蔽的安装了一个机簧触发的强力针筒,外面用鱼线轻轻的固定在落叶当中,只要有人碰触到鱼线,便会触发那针筒内的机簧,机簧响动,毒针激射而出,立马便能结果了那人性命。看来五色教布置这些陷阱的时候也想到过它们有可能会被识破,这最后一个陷阱就是为那识破机关的排障者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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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地将那针筒从灌木丛里取了出来,又将地面上的“化骨神针”一一起出来,然后一根一根包好。
回头看见白星还红着一张脸兀自在那生气,这时沈浪心里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抑或是脑袋里哪根筋突然短路了,本想解说、安慰几句,张口却来了一句:“腰…腰真细……”话一出口立马觉得失言。天呐!怎么把心里话也说了出来……忙改口道:“不…不是……我是说刚才真细…不!不是……刚才真危险!”
白星背朝沈浪而立,听了这话更是连耳根子都红了。转过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恨恨丢下一句:“请你自重!”说罢转身独自走了几步,又不知该往哪走,只好复又停下,生着闷气。
沈浪晕乎乎地抓着自己的头皮,心里暗自责怪:刚才说的是什么?那像是一个好人会说出来的话么……完了,完了,看来这回误会不但没解开,反到是更深重了。
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不觉中夕阳已经沉沉落下,换上了漫天繁星和一轮初升的新月,如钩一样挂在天边。现在再解释什么好像都显得十分苍白,罢了,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才是实实在在的事。
二人潜行林中,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生起火堆。当下找了一处倒下的树干原地作梁,再将那些枯枝枯叶厚厚的在树干下面聚拢铺设了一层,又用折断的树枝斜搭在树干之上,然后再铺上一层厚厚的落叶在上面,这样一来,一个简单的、能够抵御夜里风寒的小小窝棚就算是搭好了。虽然粗糙一些,但也总胜过席地而眠十倍。
歪着头想了想,又轻轻掏出那些刚才收起来的“化骨神针”,小心地围着窝棚周围,将尖端朝上轻轻插入土里,大功告成。这样一来,这小小的窝棚不仅能遮风挡雨,更无疑增加了一层强有力的隐蔽防护,大大减少了夜里受敌偷袭的危险。
等这一切都布置好了,沈浪的心情也总算是平复了些,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白星面前,试探着抬眼看了两眼,悄声道:“要不……要不你先去休息……”
白星红着脸,愠怒的举起手掌……
沈浪忙往后躲了躲,不自觉地捂着自己半边脸颊,鼓起勇气正色道:“欺人不欺头……你…你可别打耳光打上瘾了……我那完全是出于一番好意,迫不得已才那…那样做的……”忍不住看了自己手臂一眼,刚才虽然情况紧急,但那盈盈一握的触感仍然还残留在手掌臂弯之间。不对,这会儿了他还在想些什么?忙收敛起心思,正色道:“咱们先说好!以后不准打人,特别!不准扇耳掴子!”
白星还在生气,嘴唇紧紧抿成一线,手掌举在空中迟迟未曾落下。
沈浪似乎想起了什么,慌忙又道:“是……是你说不要轻视女性的,你可别忘了!再说,我刚才也没对你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那不都是为了救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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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听闻,脸色气得青一阵红一阵,使劲跺了地面两脚,依旧愤愤丢下那句话来:“请你自重!”
沈浪委屈地摸着脸颊,无奈道:“好好,我自重,自重!从现在起一定和你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可以了么?你先去休息吧,我在那边将就一下,顺便站岗放哨,这总行了吧?”
白星忍不住想笑,忙又绷住。其实她心里又何曾不明白沈浪是为了救自己才有那样的动作?不过想起刚才他说漏嘴的那些语无伦次的昏话,心里又不免有些生气。抬头看了沈浪两眼,还是装作恶狠狠的模样,没好气道:“你可不许半夜偷偷跑来!”
沈浪忙装作敬礼求饶,陪着笑脸道:“放心,放心,您放一百二十个心,自重!自重!嗯嗯,我懂的,懂的……”还指望她带着自己去找哑毛等人的行踪呢,这姑奶奶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千万得罪不起啊……
白星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转头轻轻走进了那个简易的窝棚里,靠着枯叶堆轻轻坐下。眼波流转,瞧见那漫天繁星如海,新月如钩明朗而深沉,耳边树木在夜色微风中沙沙作响,虫鸣婉转此起彼伏。这小小的窝棚虽然简陋,但沉浸在这美丽的夜色中却让人的心里觉得无比的踏实,这样一个宁静的世界仿佛已经完全隔绝了外面那些凡俗尘世的喧嚣。
躺在这里,心里也觉无比的明朗。她好久没有这种踏实的、明朗的感受了,半闭起眼帘,任凭微风从枯叶的缝隙里透入,轻轻拂动着垂在腮边的一丝发梢,酥痒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中,简单而又温暖的嬉闹,舒服极了。
白星沉沉地睡了,她好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星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还是那漫天的繁星月色,森林中的温度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丝丝寒意从外面透进来。
然后,白星就看到了沈浪,沈浪的身影,这会儿他正蜷缩着身子靠在不远处一个从地面上略微凸起的树根旁边,时不时**着身子发出一阵抖,似乎正努力的与寒冷在抗衡着。但即使是这样,他也确实不曾走近过这小小的窝棚一步。
在野外的森林里过夜,寒冷、潮湿还有虫蚁野兽侵袭等等,将会是你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人们早已习惯了城市里衣来伸手的生活,有时候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大自然的威力。但现在,沈浪又真真切切地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自作自受。寒冷,正在一点一滴夺去他身上的热量,即使他把领口紧紧拽住,尽量地蜷缩抱紧自己的身子,但还是依然感觉到寒冷,无孔不入的寒冷。
在这种情形下别说是睡觉,他现在连闭起眼睛瑟瑟发抖都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肌肉绷紧的程度也越来越强烈,随时都有一种想要不自觉地抽搐的感觉。周围连个能够舒舒服服依靠平躺下来的地方都没有,但其实也有,只不过为了防止半夜真有敌人前来偷袭,他却不敢离白星休息的窝棚太远,否则如果发生状况,二人根本来不及呼应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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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太阳赶紧升起来,那样至少会比现在暖和许多。
白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沈浪身边,眼里神色平和,静静地看着沈浪的背影,忽然开口,淡淡道:“你也进来休息一会儿吧。”
沈浪僵木地回过头,抬眼看了看白星,以为自己听错了,牙关冷得有些张不开,问道:“你……你说什么?”
白星平静道:“我说:你也进来休息一会儿吧,窝棚里要暖和些。”
“那……那你呢?算……算了……外面可真冷,你受不了的。”
白星道:“别管这些了,你进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沈浪想是忍不住了林间的寒冷,又像是牙关已经被彻底冻住张不开嘴,不再谦让,默默起身钻进了窝棚。
窝棚里,还有白星残留的温度和淡淡的少女体香,沈浪鼻子里嗅着那温柔的气息,完全没功夫去心猿意马的多想什么,困倦来袭,不多时,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地沉沉睡着了。
白星看着他钻进窝棚,过了一会儿,听到窝棚里传来轻微的鼻息声,知道这个劳累了一天的男人已经真的睡着了。她轻轻挪动脚步,也钻进了那低矮的窝棚里,微微靠着沈浪的脊背,拉拢衣服,和身靠坐在一旁……
眼前的男人是好是坏?她不清楚。不知道他经历过如何的过往,也不知道他的家世和社会关系,但至少他们相处的这两天中,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有一种真实可靠的信任感。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曾经两次冒着危险救过自己性命。这世上,光凭想象、光凭嘴说的人很多,但说得再好听、再冠冕堂皇,那也终究只是说说罢了。像他这样思想和行动能够统一在一起的人却很少……
身后的沈浪已经沉沉睡去,白星今夜却已无法入眠……
她有着显赫的家世,有着清新脱俗的容貌,有着不输任何人的智慧和学识,但她觉得自己远没有身后这个叫做沈浪的男人活得真实,活得那么无拘无束……
从小到大,她都被安排着,甚至是她以后的婚姻也早已被安排好……
有些事,她并不反感;但有些事,却不是她心里所想、所愿意接受的……
只不过当着那些人,顾着这样一个身份,她又不得不顺从着他们的意思,接受着他们的安排……
她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够按照心里所想的那个意愿去活一回,会是什么结果?
但她没有这样做过,所以,最终她也没想出那样一个结果......
也许有人羡慕白星的家世,羡慕她那些已经被安排好的未来。但白星自己,却早已开始厌倦了这种生活……
眼望窝棚外的如水夜色,不同的是,白星却希望明天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那样,她就能永远地坐在这里,坐在这一刻,坐在这个只属于自己内心的、宁静的窝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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